【瓶邪】归尘

璇宝:



我只是来试一下lofter发帖的功能而已……主要是我现在有点无聊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西泠印社旁边的古董店换了老板,铺子周围的老旧门面都是十多年的旧邻居,闲暇时分也经常一起下棋唠嗑,看着西湖边上的游客来来往往,走过一季又一季的春夏秋冬。从什么时候开始,古董店原本清秀的小老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年过四十的胖子,肚大腰圆,操着一口北京腔,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摇着蒲扇,温婉的江南水乡瞬间化身北方的凌冽潮湿,人们不禁好奇,这人是打哪儿出来的?



隔壁铺子卖粥的老板说以前的小老板早几年去世了,铺子没人打理就易了主。水果店的老板听后直摇头,说不对不对,是小老板的遗愿,说铺子不能卖,所以交给他自家兄弟打理了。街头拐角的书店老板问到,那两个人长得并不相像,怎么会是自家兄弟呢?而每当他们聚集起来讨论这件事的时候,那位胖老板总是趿拉着拖鞋往他们身后一站,肥硕的阴影压了过来,众人瑟瑟的一哄而散。

其实根本没人在意,时间久了,便都忘记了那个每年立夏拿着自家做的特产登门拜访的温婉青年。他穿着蓝色的衬衫,穿过街道,穿过路边浮动的柳枝,带着夏天的热气,一次次的踏过他们的门槛。

“都是些长沙的特产,杭州这边买不到,老家寄来的,拿给大家尝尝。”

古董店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变化,房间的格局,明器的摆放,甚至连躺椅的位置都没有变过,王盟每天的工作已经从卖古董变成了保证店里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不发生变化。没有意义,他却做的很认真,很仔细。一大早上开了店,就开始收拾东西,店里东西很多,他却记得很清楚,虽然在几年前他连柜子里仅有的两罐茶都分不清哪一罐是八块钱一两的,哪一罐是八百块一两的。

而他现在的老板王胖子,从来不住在店里,虽然铺子二楼就是卧室,以前吴邪还在的时候都是睡二楼,现在的二楼,荒废了很久了,但是依然很干净。

他没问过胖子为什么不住还要打扫的那么干净,因为他知道,吴邪留在这世上的东西不多了,这件铺子,几乎变成了他存在的唯一证据。

胖子不想让它染上自己的味道。

已经几年了,胖子记不清了,吴邪葬在杭州的公墓里,并没有迁回长沙老家。每年清明,他都会带上一壶酒,在吴邪坟前坐上一天,絮絮叨叨的回忆着以前的事儿。

他从不提以前铁三角的种种英雄事迹,也不提吴邪等那人十年的笃定决然。他每次都会倚在墓碑前,倒上两杯酒,自己喝掉一杯,另一杯撒在坟前,喃喃的说道:“天真啊,你说小哥什么时候能想着回来?”

他其实不怪张起灵,他明白的。那些个束缚他一生的家族责任实在是太重太重了,他没办法为任何人停留,因此在吴邪查出病来的时候,他愿意停下来陪吴邪最后一程,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觉得值得了,吴邪起灵那天,他看着张起灵亲手为吴邪落了棺盖,他看着张起灵红着的眼眶,他看着张起灵在吴邪头七那晚喝得烂醉的身影。即便张起灵再后来突然消失,这么些年都没再出现过,他也从不怪他。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胖子没看过几本书,但这句话他一直记得,早几年吴邪还在的时候,他从北京飞到杭州找他,大夏天的,吴邪穿着汗衫坐在桌子旁写字,风扇呼呼的吹着热气,镇尺压住宣纸,他拿着毛笔,一笔一划的写的,额头的汗滑落至脖颈,每一个笔锋扭转,都有着天骨遒美,逸趣霭然的美感。写的都是同一句话。

从那时候开始,胖子就记住了,他懂这感情,以前懂,现在更懂。

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说起吴邪和张起灵的时候,只皱着眉头叹气,也不解释,也不否认。无论谁问,他只说,这个故事很长,你们不会明白。

胖子今天起得很早,一大早就拎着酒出了门。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天的天气倒是十分应景,视线里一片濛濛,微雨落在肩头,浸出了水渍,他走的很慢,早些年下地落下的病根现在是一窝蜂往外冒,膝盖酸疼的厉害,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他不得不咬牙坚持,不让自己的身形看起来怪异。

英雄末路,在一年一年的循环往复中越发的清晰起来。

路程并不太远,时间还早,来往的人并不多。他拎着酒,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上,道路两旁的树郁郁葱葱的,树根处还点缀着白色的小花。他沿着整齐的石阶徒步而上,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之后,他瞥见了一个人影,只一眼,激的他几乎要砸了手里的酒坛。

再熟悉不过了,他激动的几乎要老泪纵横。

那人穿着蓝色的帽衫,脑袋埋进了帽子里,瘦瘦高高挺拔的身影,从帽子里滑出的刘海已经打湿了,应该已经站了好久了。听到身后的响动,他回过头看他,眼睛里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胖子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小跑着迎了上去,地上有些湿滑,他几乎乱了步伐。如果是数十年不见的老友,胖子肯定会勾肩搭背的嬉笑着盘问着最近几年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和兄弟我联系,又在哪儿发财呢。可如果对方是张起灵,他不知道,尤其是今天的日子,以及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他并没有任何准备去接受张起灵的任何反应。

还没待他跑近,张起灵已经率先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右手的藏刀已经握紧了横在身前,眼神充满了戒备。胖子收了脚步,一眼分辨出现在的形势,自嘲的笑了笑,心说又失忆了啊。

他踱到墓前,也不理张起灵,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酒杯倒满了酒,像以前一样,自己喝了一杯,一杯撒在坟前。

“天真,你看小哥来看你来了,不过可惜,他又失忆了……”他说的极慢,每个字都像是盘桓在脑子里许多年,终于找到了出口一样。

张起灵站在他身后,默默的凝视着墓碑上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照片里的男人很年轻,微笑着,眼神很清冽,甚至带着些沧桑的感觉,那种时间沉积下来的东西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熟悉的不仅仅是这些。墓碑上的人,和蹲在地上喝酒的男人,他都觉得熟悉,仿佛这种场景曾经在哪里出现过。但是他想不起来,记忆出现了巨大的断层,碎裂的,空白的,而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甚至连一个画面都不曾想起。

”这个人,我是不是认识?”

胖子回过头望他,不知道盖如何回答。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记得吴邪的存在,他希望这个人是张起灵。而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应该记住他的人在问自己,躺在棺材里的人是谁,现实果然无比残酷。

他抹了把嘴,说道:“这个故事太长,如果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张起灵点了点头。

而那天,是胖子第一次在吴邪墓碑前说了那么多话,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微雨已经散去,阳光从乌云里透出,甚至可以看见光线的轨迹。湿漉漉的地面也收干了水分,罐子里的酒已经见了底,胖子已经有些微醉了。

胖子讲的故事,他只觉得熟悉,细细想来,却如同自己从未经历过一样,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焦急。他迫切的想要记起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但记忆的空白,他无力补救,眼神茫然的盯着那张照片,脑海里的马达加速转动,却什么都找不到

胖子有些犹豫,喝尽了最后一口酒之后,拍了拍吴邪的墓碑,对着上面那张照片喃喃的说道:“天真,你交代我的那件事,我恐怕不能按照你的想法来了。”

张起灵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胖子此刻在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他明白了,因为胖子从钱包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张纸,纸页已经泛黄但干净齐整,一看就知道被小心翼翼的保存了很多年。

“小哥,天真走之前留了东西给你。”他扬了扬手里的纸,继续说道:“他说,等他走了,如果你忘了他,就不拿给你看了,让你好好过日子,如果你忘不了他,并且因为他的事情暗自消沉的话,就拿给你看,虽然你的情况符合第一种,但是胖爷我今天就给你了,我相信天真不会怪我的。”

张起灵接过纸条,犹豫的打开了,漂亮的瘦金体,笔锋凌冽,字迹瘦长,或许是写字的人力气不足,每个笔锋骤转得拐弯处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那是四个字——不悔相遇。

张起灵捏紧了纸条,脑子里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闸门,挤压在一起的记忆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呼啸着倾泻而出。他无法在瞬间将他们吞食,消化,转化成自己的一部分,只能凭借直觉,在记忆的断层里寻找着关于那个模糊剪影的一切。

太阳穴有些微微的发疼,他抬手抵住眉心,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发白,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嘈杂的声音,芳草的香气,还是隔壁胖子的喋喋不休,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了。

时间像被按了缓慢播放键,每一个秒都被分割成很多个画面,他像是一台高速工作的电脑,在数以亿计的图像里找寻着那个有温暖笑容的人。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的像对准了焦距一样,逐渐变得清晰。

那人撑着伞,向着他缓缓走来,风扬起他的头发,笑容安静沉稳,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迈的及其郑重。他走至他面前,缓缓伸出手,张起灵看见了他的眼睛,干净清亮,远没有照片上看到的苍凉。

他有些犹豫,试探般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回握这那个人的手,继而加大了力气用力扣紧,那人笑了笑,另一只手上的伞缓缓挪了过来,他终于记起了他,张起灵伸出另一只手摩挲着他的眉眼,低低的叫他的名字。

“吴邪,我没有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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